琳琅垂着眼,视线落在彼此的鞋尖。
是啊,她一直都是个自私的人。
因为害怕总有一天亲耳听到身边人告诉她,你不是你爸妈的女儿,你不姓赵——所以她选择离开,选择逃避。
她明知道爸妈那么疼她,明知道四口之家缺她一个是不整齐的,她还是自私的逃离。
“我承认。”
她笑着回答他,“承认了以后呢?你想怎么样,赵嘉骏,激将法对我没有一点用,我该上哪儿去还得上哪儿去。”
话落她最后一次推开他,关了门。
赵柯做完小手术,留院观察一天之后就出院了,琳琅留在家里和李婶一起,给爸妈做饭。
李婶在赵家做了很多年了,而且她带琳琅到十二岁,所以这次琳琅回来她非常高兴,不仅忙前忙后给她做好吃的,还置办了一大堆东西让她带回Y国去。
晚上餐桌上,琳琅埋头吃饭,话不多,骏骏一直看她,她没有任何眼神。
周冉看姐弟俩怪怪的,就问骏骏:“你惹你姐生气了?”
琳琅替他回答:“没有。”
她吃好了,放下碗筷,“骏骏想让我留在国内继续念书,我没答应,是他生气了。”
骏骏:“……”
周冉恍然大悟:“哦这个样子啊。”
转头又说骏骏:“这你就不对了啊,你姐在国外念得好好的,怎么都得念完了再回来,你怎么想的?”
骏骏:“……”
琳琅笑笑,起身,“爸,妈,我上楼去了。”
骏骏想跟上去,周冉拉住他,“你别成天跟着你姐,先和我说一下你最近的情况。”
骏骏只好作罢。
看着那一抹纤细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缓缓收回了视线。
琳琅回房后,锁在卫生间抽了半根烟。
偷的爸爸的烟,男人的烟劲儿大,她抽不了,呛得差点背过去,只好摁熄在马桶冲走。
排了好久的气,浴室的烟味才渐渐散了。
半夜她睡不着,感觉酒瘾犯了,一楼黑漆漆的,全家人都睡了。
穿了件外套出门,打车去最近的酒吧。
琳琅在Y国的时候学会了喝酒。
她也不是那种天生的好学生,学业压力大,再加上有时候失眠,就要跟同学出去喝两杯。
她自己觉得这应该是良性消遣,但是对于父母来说,他们一直拿她当孩子,觉得小孩子就不该去酒吧,不该喝酒。
琳琅点了一杯威士忌,问女酒保要了根女士烟,两人相谈甚欢——
这是程时宁第二次在这种地方遇到赵琳琅。
虽然她从小在他心里也不是什么乖小孩,但是次次都见她在酒吧,他还是有些意外。
男人谈正经事非要做出一副花天酒地的架势,他早就习惯出入这种场合,自然知道漂亮女孩儿在这里不是安全的。
程时宁跟老板打了招呼,让人盯着一下琳琅,他才回到楼上包厢继续酒局。
凌晨一点,他和合作伙伴下楼的时候,琳琅已经趴下了。
跟人打了招呼,他去把琳琅带走。
司机侯在大门口,见他带女人出来时不是不惊讶,他也没做解释,报了赵家地址。
琳琅醒着,脑袋靠着程时宁胸口。她能清晰听见他有力的心跳。
“你让司机下车。”突然,她对他说。
司机愣住,程时宁却异常镇定。
有些事情如果注定要发生,是再多外界因素都无法避免的,两个人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在这一刻潜移默化的开始。
程时宁让司机下了车,车子停在路边。
两人坐在后排,短暂的静默里,彼此都很清醒。
“我喝醉了。”琳琅这样说。
她依旧靠着程时宁的胸膛,看着窗外零星灯火,千家万户已经处于静息。
程时宁甚至没有接她的话,开门下车,再上车,把车子开到了酒店。
有时候人总是不知道满足。
他有最好的未婚妻,却觉得日子过得不像样子;她有最好的家庭最好的父母,却偏偏觉得老天待她不公平。
人到了某种时刻,总想着放纵一次,看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货色。
此时此刻,琳琅就是这么想着。
她坐在程时宁身上,亲他的脸,他的鼻梁,由上至下。
骏骏说她自私,她就是自私。
她嫉妒静姝,从小到大都嫉妒。
为什么静姝就不生病呢。
为什么静姝的爸爸妈妈就是亲生的爸爸妈妈。
为什么静姝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乐观开朗。
为什么程时宁要娶静姝!
她趴在他的肩头,恶毒的想,现在,静姝也不是完美的了。
次日早晨。
赵琳琅听着水声睁开眼,旁边枕头上还有程时宁的气息。
她面不改色穿好衣服,离开。
程时宁出来的时候,房间里连个影子都没有,她早就走了,只有白色床单上的红色证明她昨晚在他身边。
他默默点了一根烟,坐在床沿仰头抽着,忽然摇着头笑起来。
愚蠢,可笑,是他自己。
赵琳琅隔日回了Y国,走得急,爸妈想多留她几天,她以学业为重为由,走得毅然决然。
一个星期之后,程时宁在格大办完事之后转到去找她。
特意去找她,虽然他知道没有这个必要,但他还是去了。
他明知会是遗憾,硬逼自己去直面。
当时琳琅和同学在一家汉堡店用餐,抬眸便看见那个矜贵的高挑男人站在落地窗边,他儒雅斯文,指尖夹烟,像一尊完美雕塑映入她的视线。
好色的女同学提醒她,“哇哦琳琅,那男人在看你耶,要不出去留个联系方式。”
琳琅笑答:“好啊。”
然后就真的出去了,几个同学捂嘴震惊。
琳琅走到程时宁面前,阳光很刺眼,她眯了眯眼喊他,“时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