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渔村,比我们这村子大,村里的渔修,也比我们多不少。”
“一开始风调雨顺的,那渔村虽不富裕,但温饱倒没问题。”
“后来不知为何,河里总是死人,渔修们惶恐不安。”
“之后有人路过,告诉他们,是他们触怒了河神了,河神给他们降了神罚。”
“必须挖一口井,用人血养血鱼,然后投到井里,献给河神。”
“这样一来,河神受了信仰,便会宽恕大家。”
“大家将信将疑,便照着做了,果然河里不再死人了。”
“可是这么养着养着,大家发现,村里的人,似乎都有了问题,目光呆滞,反应迟缓,有点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脑子…”
老者声音微颤,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再后来,不知为什么,整个村子,全都消失了…”
墨画瞳孔一缩,“消失?”
老者颔首,“是的,全不见了,人不见了,整个村子也全都不见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这方圆十里的地界,晚上会起大雾,伸手不见五指。”
“但凡敢走进大雾的人,全都没出来过。”
墨画神色凝重起来,若有所思。
“哦,不对,”老者忽然愣了下神,恍然道,“我记起来了,有一个人出来过…”
墨画一愣,“谁?”
老者摇了摇头,“我也是小的时候,听一些长辈们说的,哪里知道是谁?”
“只是听说,那个修士背着把剑,眉毛修长,不顾众人劝阻,径直走进了大雾。”
“大家都以为他死定了,却没想到,将近天明时分,他却活着走了出来。”
“只是明明身上没伤,但他的脸色,却有些苍白,似乎经历一番苦战,伤势不轻的样子。”
“出来之后,他叮嘱了两句话:一是让大家,不要再进这血雾,否则生死难料;二是不要养一种,血红色的小鱼,否则必有灭村之灾…”
“只是他这话,也有些奇怪。”
“大雾就是大雾,也没有血色,哪里会是血雾?”
老者摇头,继续道:“不过这位背剑的修士,虽不知修为和来历,但肯定不是一般人,大家也就将他的话,传了下来…”
“再之后,大雾渐渐消退,曾经的渔村,已经彻底消失了。”
“又过了近百年,才建了现在这个小渔村。”
“而过去的修士,死的死,老的老,那背剑修士留下的两句话,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也根本不知道,这里面的可怕禁忌…”
老者神色感慨。
其他人闻言,也都神色慌张。
但也有人不信,“灭村之灾,哪有那么玄乎?”
“不知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
“就是,哪有那么多神啊灾啊的,小顺子和小水子,估计就是落水了,被水妖给叼走…”
“胡说什么?被水妖叼走,那还能活么?”
“依我看,应该是被人贩子拐走了,说不定过几天,就能找回来了…”
“人贩子拐走了,那还怎么找?”
“老于头,你别担心,应该只是两个孩子贪玩,迷路了,兴许哪天,就自己走回来了…”
周围的修士,都在安慰着老于头。
老于头却神色凄苦地摇了摇头,笃定道:“是河神…”
“是我贪心,惹怒了河神大人。我的两个小孙子,被河神大人收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我这辈子什么都没了…”
“一点念想都没了…”
老于头目光麻木,神情绝望,仿佛穷尽此生的希望,瞬间被残酷的现实碾碎。
墨画瞳孔一震。
他发现,老于头的愿力,似乎在被抽空。
与此同时,屋里的鱼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急速地膨胀,扭曲地成长…
墨画目光一冷,并指凝出一道金光,破空而出,直奔屋内,瞬间将老于头用来养血鱼的那个小鱼缸,击得粉碎。
鱼缸粉碎,河水流了一地。
一个红色的妖物,直接蹦了出来。
它尖牙利嘴,身负鳞片,腮部已经化作手足,两只眼睛空洞而麻木,如同人一般直立而行。
正是老于头养的血鱼。
墨画对老于头几人道:“后退!”,而后抬手便是几发火球,炸在这只血色鱼妖身上。
火球威力不算大,打在邪异鱼妖身上,只炸得它一个踉跄。
血色鱼妖桀桀狂笑,模样畸形而嚣张。
墨画手指一点,几发火球又呼啸而去。
鱼妖似乎渐渐习惯了这具躯体,动作更灵敏,又将火球一一躲过去了,而后看向墨画的神情,便带了几分凶狠和轻蔑。
墨画神色平静,依旧是施展火球术。
这几枚火球,同样被鱼妖躲了,但是炸在了地上,掀起了一些烟尘。
墨画借着烟尘遮掩,手指虚点,神识御墨,画地成阵,在鱼妖附近,迅速显化出了数道二品地火阵法。
墨画的手法,又快又隐蔽。
待烟尘散去,鱼妖察觉到脚下密布的火红阵纹时,丑陋的瞳孔,猛然瞪大。
但是为时已晚。
猛烈的火焰爆起,将鱼妖直接吞没。
一道哀嚎声响起,初生的鱼妖,直接被数道地火阵炸成了一滩血雾。
周围的几个年迈修士,一脸震惊,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这鱼妖就被墨画宰了。
但鱼妖虽死,血雾尚存。
墨画往前一步,靠近血雾,这血雾果然如墨画所料,直接钻入了墨画的口鼻之中。
墨画吞噬血雾之后,立马原地打坐,神识沉入识海。
识海之中,那只血色鱼妖,又显化了出来。
它在墨画的识海中,桀桀狂笑,死鱼一般的眼眸,不停地转动,透露出饥渴,自以为来到了自己的主场。
可下一个瞬间,墨画的身影浮现。
鱼妖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
墨画身泛金光,小手一伸,便扼住了鱼妖的喉咙,之后徒手一捏,只一瞬间,便将这小小鱼妖给捏死了。
之后墨画退出识海,睁开双眼。
院子里十分寂静。
那些年迈修士,既有惊恐,又有茫然。
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更不知墨画做了什么。
而老于头的目光中,除了惊恐茫然,还有的,就是残存的,死寂的绝望。
墨画神色不忍,此时才明白。
在苦难的生活中,给人以一丝希望,然后又将这丝希望,彻底掐灭,从而造成更大的绝望。
这种绝望,会瞬间抽干人活下去的“希望”,是极其强烈的,苦痛的愿力。
这也是邪神最好的祭品。
墨画看着“行尸走肉”般的老于头,叹了口气,道:“河神是假的。”
老于头的目光,木然转动了一下。
墨画道:“根本没有河神,你这也不是献祭,你养的鱼,其实一点用也没有,这种鱼只是普通的‘水妖’而已…”
“你的孙子,不是被河神带走了,而是被‘人贩子’掳走了。”
“这个人贩子,道廷司已经追查他多日了。”
老于头这才缓缓回过神来,“道廷司?”
墨画点了点头,取出自己那枚道廷司的青铜腰牌,“其实我是道廷司的人,来这小渔村,就是因为有人贩子藏在你们村里,只是你们没发觉罢了…”
“你的两个孙子,就是人贩子下的手。”
“道廷司已经有线索了,正在派人追查,你不必担心,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老于头的眼底,渐渐又泛起光彩。
他用尽全身力气,爬了起来,给墨画磕了一个头,“谢谢,求求小公子…”
只是他愿力被抽取,神识被吞噬太多,整个人脸色发白,虚弱至极。
墨画将他扶起,轻声叮嘱道:
“这件事,道廷司是在暗中查,不能打草惊蛇,你不要跟任何人说起…”
老于头郑重点了点头。
他的两个小孙子,是被人贩子抓走的,不是被河神带走的,那就还有希望,还有希望…
他的眼底,又有了一丝渴求,和生的希冀。
墨画心中叹气。
虽说是被人贩子抓走的,但其实…
跟被邪神抓走的,也没什么两样。
之后墨画离开老于头家,走在小渔村里,心中沉思,开始琢磨下一步的计划了。
这个井底,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了。
而听刚才这小渔村里,那几位老者的交谈,他现在也总算知道,井底究竟是什么了。
墨画心底微寒,神情渐渐凝重。
如果适才听到的传闻无误,那这口井,应该就是个入口。
它通向的,是几百年前,那个被邪神污染,从而整个消失的渔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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