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一长两短的敲门声响起十秒后,房屋的门打开一条缝隙。
写满警惕的眼睛从门后露出。
“蕾米,不介意我们进来吧?”
娜维娅友好地笑着,晃动着手上的信封,“希望可以帮助到你。”
这位看起来戒心不小的寄信人小姐终于将门向内又拉开些。
随着视野的扩大,蕾米看到了娜维娅身边跟着的人。
不是那两个保镖,没见过的生面孔。
蕾米将脑袋缩了缩。
“这位是最近来白淞镇采风的塔维纳尔,一家报社的供稿人。对你信中说的事情很感兴趣,同样希望帮助到你,我就带着她一起来了。”
“谢谢。”蕾米小声地说了一句,将门完全打开,放二人进来。
“你父母出去了?”
“嗯。请随意坐。”蕾米引着塔维纳尔和娜维娅坐在客厅,给两人分别倒水。在这个过程中,塔维纳尔发现蕾米一有机会就会悄悄地看她。
放下水壶后,蕾米选择坐在距离娜维娅更近的位置。
“我知道你们觉得这很离奇。”
坐下后,蕾米将双手抵在额头前,开口将她的这几日的经历讲出。
常年的书写工作使得她说的话很有故事感,描述了她如何发现父母的反常之处,如何小心试探,如何得出结论的过程清晰呈现出。
“蕾米小姐,如果这是你的新书内容,我得说很精彩。”娜维娅浅笑着说了一句,随后渐渐认真下来,“换作以前,我的确会这么想。不过枫丹人都能被水溶解了,再发生更奇怪的事情也不足为奇。你现在有打算吗?”
蕾米纠结地捏着手指,摇头。
“我们或许可以从这些天你父母的行动轨迹上入手。”
娜维娅抬了抬手,“有纸笔吗?”
纸和笔在小说家的住所里有的是。蕾米很快找来,娜维娅开始在纸张上罗列步骤,还时不时向塔维纳尔询问一二,很周到地考虑到了这位旁观者的参与感。
“走吧,我们先到镇子上问问。”
娜维娅一向是行动派。
三人很快在镇子中找人询问起来,同时娜维娅也喊来暂时没有紧急工作的西尔弗,对这几天镇子上是否发生奇怪的事情进行例行询问。
“奇怪的事情吗......额好像没有。奇怪的人,嗯......那个到处给人拍照的小姑娘算不算,哦,是娜维娅小姐的朋友啊,抱歉抱歉。”
“要我说,白淞镇可以说是最安宁祥和的地方了。生活节奏慢,邻里也很好相处,哪会有怪事。”
“照相的白头发女孩,哎呀好像就是你们旁边的这个小姑娘,原来和会长认识的嘛。”
一圈下来,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白淞镇确实是个还算宁静的地方,也不是旅游景点,平时没多少陌生人会出现在这里。
“只好明天再从别的方面调查了,你父母的工作地点还没去看过。”娜维娅活动了一下脚腕,今天穿着高跟鞋高高低低来回走还是挺累人的。
“好吧,麻烦娜维娅小姐了,或许是我的感觉出错了也不一定......”
这一轮问下来,蕾米自己都有些怀疑起她的感觉了。
塔维纳尔跟着她们走了好几个小时不见疲惫,眼下看了看天色,以及远处正走过来像是要跟娜维娅汇报什么的保镖迈勒斯,拿起留影机,“今天就到这里了吗。”
“差不多,辛苦了。”娜维娅说。
“合个影呗?”塔维纳尔指了指留影机,“大家一起。”
娜维娅招呼起迈勒斯跟西尔弗,“好啊,调查记录当然少不了照片留念。”
对小姐风风火火的性子十分了解,迈勒斯也暂且将要汇报的工作延后一小会,跟西尔弗并排站到娜维娅的身后。
蕾米有些局促地站在娜维娅身边,两手交叠在小腹前,捏着手指。
看大家都找好了位置,塔维纳尔举着留影机找到合适的角度,倒数起来。
“3、2、1——”
“等——”
在快门按下的后一秒,蕾米心中突然萌生出极其恐怖的预感。她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一个音节,影像已经定格在留影机中。
画面定格,娜维娅笑容灿然,西尔弗绷着一张脸很有保镖范,迈勒斯眼神和蔼。
唯独蕾米,在相片中将眼睛睁得很大,嘴巴微微张开。
刚才那一声没能说完的话自然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向蕾米看去。
蕾米眼睛略显呆愣地看着前方。
刚才的预感只有刹那,眼下却什么也没发生,她有点茫然。
塔维纳尔拿着留影机,微微歪着脑袋,“怎么了,蕾米小姐。”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刚刚没摆好姿势......”
在此前的人生中,蕾米的“预感”救过她好几次性命。
然而她却无法说清刚刚那种危机感的源头,而现在更是完全察觉不到什么异常了。
这让她的不安攀至顶峰。
匆忙告别几人,蕾米有些慌不择路地离开了。
夜晚,将自己锁在房间中的蕾米挣扎在噩梦中。
梦中见有人从照片中走出,接替了现实生活中的一个个活人。
她看见整个白淞镇都被框进了照片之中。
她看见照片里走出了另一个自己......
“啊!!!”
尖叫着醒来,父母被她惊动,在门外敲门确认。
蕾米抱着被子蜷缩在床脚,惊恐地看着房门。
梦中的场景仿佛延伸到了现实中,平日里的那种怪异感此时攀升到极点,门外敲门的究竟是她的父母......
门板不断震动,终于被门外的人撞开。
父亲和母亲急切地冲入屋内,四下环顾,看到蕾米没事后松了口气,检查过窗户床底和柜门,关切地围到蕾米的床前。
蕾米看着这两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那种莫名的惊悚感挥之不去。
她觉得此时的父母既陌生又熟悉,梦中的场景重叠到了眼前,她仿佛看到了父母从照片中走出的样子。
或许是那种恐惧终于超出了承受的极限,蕾米感觉眼前一黑,就要昏过去。
然后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做了噩梦,现在没事了。”
那是她的声音?可她明明没有想说话啊。
蕾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重新躺回床上,自己盖好了被子,随后是父母离开房间的脚步声。
她的身体内好像多出了另一个人,替她做出了种种决定。
一颗心好似沉入湖底,彻骨的寒意浸透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