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维纳尔付完账也离开了酒馆。
她站在酒馆门外,眼睛扫过街道,一只隐蔽的眼睛在她脖颈下的发丝间张开,捕捉到了一缕孱弱的气息残留。
塔维纳尔跟随着痕迹穿过街道,穿过狭窄肮脏的小巷子,就这样走了十多分钟,在一座破损严重的小屋前驻足停下。
那房子朝街这边的窗户玻璃破了,却没有换新,只是用纸板挡住,房子的一角梁柱也多磨损,在不停歇的风雪中显得摇摇欲坠。
塔维纳尔走得虽然不快,但比起一个跛腿的男人还是慢不到哪里去。
原本在她之前离开的男人此刻也是才走到自家门前,用红肿僵硬的手推开了门。
是的,这间房子连门都没锁,家里穷到甚至不会有小偷光顾。
塔维纳尔无声无息站到了他身后。
直到进屋回身准备关门的时候,男人才看到了后面的塔维纳尔,被吓了一跳。
“你谁啊!”
紧接着,他就想起自己不久前在酒馆见过对方,是一个不管穿着还是气质都与那间老旧酒馆格格不入的顾客,通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
只是他不知道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有事?”
“之前在酒馆听到你说,你的妻子似乎生病了?”
“正巧,我是一名医生。”
“我没有钱给你。”男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要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姑娘赶走。
“亲爱的,你还带了客人回来吗?”
房屋里传来妻子的问询,她在屋里听到了推门的动静和丈夫的声音。
“不要钱。”塔维纳尔看了眼屋内,便朝男人继续道:
“我的人生信条是至少每月替别免费看诊一次,这能让我获得心灵上的满足,你很幸运,我这个月还没有开始。”
身后妻子已经走近,男人嘟囔了一句,“反正我是给不出钱的,随便你。”说完让开道路朝着里面走去。
塔维纳尔跟随在后,随手关上了门。
房屋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的药草气味,这一般表示家中长时间有病人吃药,女人的脚步很沉重,整个脚掌几乎都拖着地,可以听出她身体的虚弱与无力。
“呀,这位小姐是?”男人的妻子站在客厅边上,看见塔维纳尔显得有些意外。
因为那确实不像是自己丈夫能认识的人,穿着讲究,看起来还是定做,干干净净连褶皱都没有多少,就像是每日都有熨烫衣物。
“我是他请来的医生。”
女人于是更加惊讶了,接着就高兴起来,“亲爱的,你又找到工作了吗,这真是太好了,我这几天还在担心我们家以后该怎么办,我要不要也出去试试运气,兴许会有哪家餐馆需要一个清洁工......”
女人的话有些多,但言语之中都是对家庭和孩子的关心,男人没有打断她,而是等她说完,才点点头,接着朝塔维纳尔有些担忧的开口:
“我妻子她,肺部一直不怎么好,这里的空气太寒冷,她每年冬天都会咳嗽得很厉害,不能吹风,也不能干重活。”
“你......”他说到一半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够尊重,连忙改口:“医生,她这个情况还有什么办法吗?”
塔维纳尔没有马上回答,她先是走到女人身边,绕着对方转了一圈,在这个过程中将女人身上的情况看得更加真切,然后示意女人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下。
等人坐好,塔维纳尔开始了象征性的问诊,力求使自己看上去更为专业。
女人回答了她许多问题,等到把相关的问题过了一遍,她才将一瓶奇怪的药剂从口袋里抽出。
那是一瓶奇特的,好像是涌动的雾气般的淡白色药剂,透过无色的玻璃容器,在室内暗淡的光线下显得有几分神秘。
“你确实幸运,因为不久前我才针对这种疾病研制出了特效药,把它喝下去,就会好了。”
塔维纳尔将装在试管般的玻璃容器内的药剂交到女人手上。
“会不会有副作用啊医生......”男人有些欲言又止,他实在是不相信有什么药剂能喝下去一次就治好病的,更何况他们这些年各种力所能及的治疗都试了一遍,面对妻子的病症,每一个医生都是摇头。
塔维纳尔二话不说,打开药剂就往自己的嘴巴里倒下去三分之一,“你觉得我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吗?”
男人顿时说不出话了。
“抱歉。”半晌,他低下了脑袋。
塔维纳尔重新将药剂递给女人,鼓励地看着她。
女人将药剂喝下,闭眼感受着变化。
她一点点站起,开始深呼吸,一下,两下,脸上逐渐有了血色,眼中的神采都变得明亮。
“这感觉真棒,医生,您的药剂真是太神奇了。”女人率先回过神来,胸口堵塞多年的沉重感不见了,隐隐约约的刺痛也消失了,她就好像突然间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回到身体还健康的时候。
男人脸上那种纠结的痛苦也逐渐被妻子肉眼可见的良好状态冲散,他站在一旁,回想起自己刚刚的冷淡和不信任,一阵愧疚袭上心头。
“真抱歉,医生,我一开始没能相信您,请您原谅,我真的,真的没想到自己遇到了一位如此神奇的医生,您应该坐在全至冬最好医生的宝座,不不,您一定就是,只是我之前还没能接触到您,您比那些只会开重复药方和使用奇怪医疗方法的庸医要好太多太多了,而且慷慨,充满了医者的仁慈,感谢您,让我的妻子重新恢复健康......”
直到这时候,塔维纳尔才知道这男人居然这么能说。
不得不得抬手打断对方,塔维纳尔以嘱托的口吻补充道:“她的身体虚弱了太久,现在的恢复只是暂时的,不过不用担心,病变已经彻底铲除,不会卷土重来,你们需要做的只是让她静养一段时间,让身体重新适应现在的状态。”
塔维纳尔不出所料地看到这对夫妻在自己提及恢复是暂时的时又一次慌张的表情,没有吓唬他们太久,话锋一转,这才让两人完全放下心来。
送走塔维纳尔之前,男人从屋里翻箱倒柜一番,这才拿出零零散散几枚摩拉,一个掌心就能装下。
他将手掌摊开:“真是抱歉,我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的钱来了,要不您将您所在的医院告诉我,等我以后攒够钱了补上——”
塔维纳尔摇摇头,“都说了是免费,而且,我已经收取了足够的报酬,再见,照顾好你的家人。”她点头致意,转身离去。
男人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背影穿进一条小巷子,然后一眨眼再看,那里已经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