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内阁首辅李邦华府邸。
一辆马车在一位老仆人的驱使下缓缓停在了门前。
待马车停稳后,老仆人对着马车内恭声喊道:
“老爷,到家了~”
“噢~”
车内传来一老人的应和声,然后车帘掀起,一脸疲态的李邦华从车内俯身缓缓走出。
这便是大明内阁首辅李邦华出行的排场,一辆马车,一位老仆人。
李邦华在老仆人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在门前站定,看着眼前自己的府邸,沉重的心情稍稍有所缓解。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这位年已七旬的首辅亦是感到身心疲惫,先是上朝前与高宏图等人的争论,再到朝堂上高宏图他们对孟毅发难,请求太子裁撤锦衣卫。
他知道高宏图等人定会失败,但却未曾料到高宏图竟因此辞官。
然而之后又是一众勋臣再次请求为朝廷捐赀。
本来是件好事,朝堂之上气氛方才缓和,却又因魏炤乘带来崇祯皇帝驾崩的确切消息,而彻底陷入悲痛压抑之中。
皇后及太子殿下宣布停朝三日以哀思崇祯皇帝,但他这内阁首辅以及众朝臣却是不可能闲下来的。
先帝驾崩,新君自然要继位。
筹备登基典礼,商议新君年号之事便成重中之重。
虽然之前朝臣皆有准备,但真到需要意见统一之时,争吵又不可避免。
一想到众朝臣为议新君年号,典礼何时举办而争论不休的情景,李邦华只觉头疼的厉害。
用手拍了拍额头,方才有所缓解,之后便不再多想,调整了一下心态后,面容带着祥和之态朝府内走去。
李邦华的府邸并不大,只是一个二进宅院而已,府中也只有三个仆婢罢了。对于一个首辅来说,确实有些寒酸。
回到厅堂,李邦华这才一脸疲态的坐在官帽椅上,倚靠着椅背长出了一口浊气。
“阿爹回来了?”
门外传来一女孩轻柔的声音,好似是在问询他人。
李邦华闻声立刻坐正了身躯,脸上的疲态也随之换成一副慈和之态。
那是他唯一的孙女李澜儿的声音。
此时大明南北对祖父的称呼差别是很大,南方人称父为爷、称祖父为爹,而北方人则称父为爹、称祖父为爷。
而李澜儿对他人口中所称的阿爹,便是在说李邦华。
李澜儿母亲早亡,其父又在云南那等边瘴之地任职。所以李澜儿一直便陪在李邦华身边,只是因为去年带军北上勤王,才把李澜儿留在了南京。
李邦华可以说对这孙女极尽宠爱。现在即使自己已是身心俱疲,但听到她的声音,依旧立刻摆出一副慈和之态,就是不想让孙女看到自己这般样子。令她担心。
片刻后,一身着紫色比甲,内着粉色儒衫长裙的年轻少女,小跑着来到厅堂内,对着李邦华娇憨的喊道:
“阿爹~您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都快把澜儿担心死了~”
李邦华看着自己这亭亭玉立、清秀可人的孙女,心中那烦闷心情也随之消减。脸上却是一副调侃之色对着李澜儿笑道:
“是吗?澜儿到底是担心阿爹,还是在急着阿爹回来给你讲那个人的事?”
听阿爹这样说,李澜儿那白皙的俏脸顿时红成了小苹果。娇羞的她故作生气状的跺了下小脚,撅着小嘴对着李邦华娇声埋怨道:
“阿爹~您老是拿他取笑我!我不理你了~”
说罢便转过身不再看阿爹。
见到李澜儿这般娇羞之态,李邦华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一天的坏心情彻底消散。
李澜儿见阿爹只是哈哈大笑,也不说哄一下自己,便又一脸委屈的来到李邦华身前,对着李邦华娇憨的喊道:
“阿爹~”
李邦华看她这般神态,便止住笑声,轻抚着胡须对李澜儿微笑道:
“你可知今天那臭小子可是惹了大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