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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 朱翊镠的好日子,彻底到头了!!(1 / 2)

朱翊钧本来要给张居正一点来自皇权小小任性的震撼,一意孤行的执行下去。

他玩的也不是什么新花样,就是卖官鬻爵,甚至是授予封地的爵位,更加明确的说,就是分封制。

自从西晋爆发了八王之乱后,中原王朝吸收了历史教训,即便是王爵,他的分封也没有任何的领土,王公侯伯子男再无实际封地,更多的是一种社会地位的象征,封邑到食邑,是中原封建制度从分封制到郡县制变化的过程。

封邑到食邑变化的标志性事件,便是商鞅变法,在第九级军功爵‘五大夫’即可获得税邑三百家。

到了大明,朱元璋突然开了历史倒车倒行逆施,让藩王有了封地,那是基于南北巨大矛盾,以及胡元已经切实统治了一百年的现状做出的决定,同样也是朱元璋‘家天下’主张的体现。

靖难之后成祖一系,逐渐收紧了藩禁,大明的藩王就藩地方,在藩禁之下,连出王府都做不到了。

“陛下,此端一开,自然是贻害无穷,现在分得清楚海内海外,日后这条界限会不断的模糊,最后大明腹地必遭反噬。”

“以徐阶为例,他无法从官选官变为世袭公卿,转而开始寻求土地,试图以占有土地实现自己的世袭罔替。”张居正再次阐述了大明遮奢户们兼并的原动力。

世袭罔替,万世不移。

国亡家不亡。

张居正可以拿到定策爵赏的世券,因为波及范围很小,而且机缘巧合之下,才能获得。

以定策爵赏实现世袭,有一个巨大的背景,那就是主少国疑,大明漫长的两百年时光里,也就两次而已。

“先生的意思是,日后这海外爵赏封邑会倒反天罡?”朱翊钧眉头一皱,听懂了张居正真正的担心。

大明的读书人啊,在让人失望这件事上,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但凡是露出一点点的破绽,就能撕出一个口子来,假公济私,窃公为私。

“陛下,一定会的。”张居正略显无奈的回答道。

海内爵位为军功爵,而海外爵位为开拓爵,这在朱翊钧的圣旨里是反复说明了这一区别,军功爵和开拓爵有着非常明确且清晰的界限,但这个界限一定会被突破。

现在分得清,日后能分得清吗?

张居正的担忧,未尝不是群臣的担忧,军功爵和开拓爵的模糊化,一定会成为必然,既然结局注定是个悲剧,何必开始。

其实部分的廷臣和朝臣们的沉默,也是有乐见其成的想法,你皇帝崽卖爷田不心疼,给天捅个窟窿出来,趁着天漏,弄点好处便是理所当然。

“以先生大才,若新政戛然而止,我大明国祚几何?”朱翊钧想了想,这还是个值得不值得的问题,在开海之事上,朱翊钧表现一直很激进,而且非常坚持。

话说到这个份上,朱翊钧依旧不肯放弃。

“不过百年。”张居正面色有些痛苦,但这个问题,他真的想过,对于大明现状极为了解的张居正,对大明国祚有一个大概的估计,乐观一些,可以混个一百年,不乐观的话,也就是五六十年了。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

白发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名将如云,能臣如雨,文华耀目,盛哉大唐雄风,开元盛世时的洛阳行宫上阳宫,是天上宫阙,仅仅一个上阳宫就有宫女四万三千人,霓裳一曲数千宫女翩翩起舞,渔阳鼙鼓,安史之乱喧嚣,打破了这份人间仙境的美好。

安史之乱后,上阳宫变得破败寥落,四万多的宫女在兵祸中,四处逃散,宫中有一美人,从满头青丝躲到了白发生,由红颜变成了老皮,这白发的宫女坐在当初的戏台上,对着过往的行人,诉说着当年唐玄宗时的盛况。

如此强横的大唐,由盛转衰的速度,如同巨石从悬崖之上滚落。

而眼下的大明,万历初年的大明,从军兵全饷的大明到山河破碎的大明,急转而下的速度,几乎和大唐由盛转衰的速度相同。

张居正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他也警示过这一幕,他将唐玄宗和大明世宗皇帝联系在了一起,讨论过克终之难,既是在说世宗皇帝,何尝不是在说大明的宿命。

三百年,中原封建王朝一个绕不过去的坎儿。

大明已经两百多岁了,大限将至,张居正从历史的长河里,找到了王朝周期的那个关键,抓到了主要矛盾,那就是土地,清丈还田这四个字,就是张居正这个人杰,对这个历史宿命的答案,在这些年新政之下大思辩的影响下,张居正更加清晰的感觉到,是生产资料的矛盾。

“所以啊,何必担忧。”朱翊钧敲了敲桌子,十分肯定的说道:“国祚已不过百年了,大胆一点也无妨。”

张居正立刻摇头说道:“可是陛下圣慧天成,有大毅力,亦有大智慧,新政滚滚向前,我大明必然长统。”

讨论长策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儿,能够讨论长策,代表着张居正对大明的未来有着十足的信心,你老朱家的江山不过几十年了,张居正也就不阻止了,再坏,还能有山河破碎更坏?

就是看到了光明的未来,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所以张居正才如此阻拦。

“陛下,其实这件事不难。”戚继光十分肯定的说道:“从一开始,臣就说,臣是来支持陛下的,这件事,其实没有明公们想的那么复杂,事在人为,陛下多生孩子就解决问题了。”

“多生孩子?”朱翊钧一愣,这可是天大的事儿,怎么落到了自己的腰子上?!

戚继光进一步说道:“得陛下舍得,把孩子分封出去,分封到海外去,一如当初太祖高皇帝分封诸王镇守江山社稷。”

“戚帅这个法子…”张居正眼前一亮,几位廷臣开始交头接耳小心商量。

朱翊钧则站了起来,走出了西花厅,他给廷臣们留出了充足的空间,去讨论戚继光给出的解决办法。

站在戚继光的视角下,大明朝廷们陷入了思维陷阱之中,他们想要阻止皇帝倒行逆施,把分封制抬出来,担心倒反天罡,但站在一个武勋的视角下,戚继光则觉得,这事儿非常简单,册封王府可以完美解决问题。

王爵带领着海外开拓爵,会形成一股巨大的利益共同体,阻止大明读书人们倒反天罡,因为破坏军功爵和开拓爵的界限,直接损害的就是各地藩王的利益——土地。

开拓爵和土地是完全绑定在一起的,一旦界限模糊,开拓爵定义不清,藩王在海外统治的法理、向心力就会大幅度下降。

张居正、王崇古和谭纶讨论很久,越聊眼睛越亮,但三个人都很默契的避开了一个问题,即便是陛下给出了时间和空间来让重臣讨论,但三个人都没聊到一个核心问题,可都是千年的狐狸,彼此心知肚明。

这个核心问题就是皇权。

自从燕王府靖难成功后,从永乐之后,藩王造反,就是一个大明绕不开的话题,远的不说,最后一位文臣封爵,王阳明平定宸濠之乱,就是宁王府欲效仿燕王靖难。

这是一场因为皇帝没有子嗣带来的皇权争夺战。

这一战,宁王朱宸濠集结了六万人号称十万,要知道燕王府起兵时不过八百人,不是汀赣巡抚、佥都御史王阳明处置得当,恐怕又是一场人间浩劫,仅仅是一个月十二天的宸濠之乱,看似很快的平静了下来,但若非王阳明果断,宁王已经攻入了南京。

王阳明攻打南昌,围魏救赵,逼迫朱宸濠回师时,朱宸濠已经在进攻安庆,一片坦途入南京也不过十数日的时间,而后王阳明接连在黄家渡、八字垴两破宁王军,以弱胜强,火烧连营一百里,生擒宁王等众。

朱宸濠之败,主要是他瞻前顾后,若是带着六万人沿水路直奔南京,听闻南昌被攻破,已是破釜沉舟之局,却又回到南昌,军心不稳,宁王之乱,坏在了朱宸濠又菜又爱玩,可朱宸濠不是那么优柔寡断呢?

必然又是一场大明南北战争。

藩王造反是大明的一块心病,那么把藩王封去海外,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和担忧了。

朱翊钧回到了西花厅,稍加商议之后,这次陛下的圣旨,大臣们不再反对,就连海瑞,也对此没有意见,政治就是妥协,政治也是利益的交换,显然,此举利大于弊。

圣旨过内阁,下章六部,傍晚时分,会同馆驿的驿卒们,带着圣旨,沿着九龙官道,送往了大明四方。

在圣旨离开朝廷的当日,离宫又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宠冠后宫的周德妃已然有了身孕,虽然还没有胎心,但已经经过了解刳院的大医官们的确认。大医官仍然用的老办法,就是青蛙皮下注射验孕酮。

周德妃的倒立法,还是极有成效的。

这两个消息一出,京堂百官立刻就清楚的知道了,离宫御书房西花厅的谈判,大明皇帝再次完胜!

据悉大明京营大将军戚继光也出现在了西花厅。

张居正、王崇古、谭纶、王国光、海瑞,都清晰的表达过自己反对意见,万士和算是个凑数的。

陛下能够力排众议的这个力,就是戚继光前往了西花厅,支持了陛下,显而易见,在这次不为人知,连中书舍人都无法参加的闭门会上,戚继光一定表达了对百官逼宫的不满。

这种情况,让科道言官十分的痛苦,在他们狭隘的世界里,戚继光真的有十万大军在北大营。

科道言官们想要反对陛下的政令,想要伏阙,又害怕陛下真的动了天怒杀人,作为压舱石的京营,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卖官鬻爵这种亡国之策,居然通过了廷议,实属让众人难以接受,如鲠在喉。

水面下暗流涌动,而漩涡的中心,大明皇帝陛下朱翊钧,再次来到了忠诚的北大营内。

朱翊钧操阅军马是极为认真的,军兵们的操练,他都会在武英楼的千里镜内观看,而后还会前往校场,和军兵们一起训练一个时辰,被戚继光称之为鸡肋的骑射,朱翊钧已经能够做到三矢全中的地步。

大明皇帝的勇武,已经逐渐从青年组第一高手,向成年组高手转变了。

“戚帅说的的确是对的,骑射确实是比较鸡肋,尤其是在火器越来越多的情况下。”朱翊钧翻身下马,摘下了兜鍪,抱在了怀里,对着戚继光说道。

戚继光是对的,骑射除了帅,没什么用,但足够帅,对朱翊钧而言,足够用了。

“陛下威武!”戚继光带着大明将官们,俯首见礼。

骑射,很多时候都是彰显个人勇武,大明的马上皇帝其实不多,高祖、成祖、武宗,拢共就三个,陛下能把骑射练到人马合一的境界,实属不易,这东西对治国其实没什么大用,更多的是一种皇帝振武的态度。

“免礼免礼。”朱翊钧将兜鍪交给了冯保,和戚继光说起了军营的事儿。

往前数八年时间,大明军将们的奏疏要给五军都督府,而后五府转交给兵部,兵部的老爷们,若是看军将们不顺眼,就会把奏疏扣上那么一段时间,也不是不给内阁,就是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