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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好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2 / 2)

这当然是当初王崇古安置得力,也有继任者吴百朋在这里尽心经营,繁忙的边方贸易,即便是入冬大雪依旧是十分的忙碌,谭纶看到了几只驼队,踩着雪离开了宣府。

“大司马,三娘子说会一起过来,说是要沿途护送,恐生意外。”吴百朋思索了片刻说道:“三娘子应该是怕生出意外的,生怕这份天大的功劳被别人抢了去。”

谭纶颇为认同的说道:“吴督抚所言有理,咦,这岂不是说,三娘子要在京城过年了?”

算算日子,三娘子到了京师,离过年的时间就不远了,这草原上也过年,在草原上叫希恩吉尔赛,就是白节,正月也叫白月,而且过年还有守岁的习惯,而且也要在过年前祭祀灶神,到了初一这一天,要祭敖包。

草原人对过年也极为看重,三娘子并没有把归还墩台远侯之事拖得太久,拖得越久越有变化,三娘子为了尽快归还,再次亲自跑了一趟,而且这过年是绝对回不去了。

“是。”吴百朋算了算日子,的确如此。

万历六年十二月初二,谭纶带着随行的兵部诸多官员,来到了广灵门,这是宣府的北方正门,广灵门的城门之上,是威远楼,而谭纶没有在楼上等待,而是亲自到了广灵门外。

谭纶不是一碰就碎的瓷瓶,这几年解刳院里的大医官们如影随形,甚至狐假虎威,借着陛下的名头,就管两样,是这也管,那也管。

谭纶年轻的时候,短兵的功夫,连戚继光都要礼让三分,在浙江、福建跟倭寇拼过命的人。

谭纶十分能理解这些墩台远侯,很多时候,谭纶的行为非常怪异,在文华殿内,似乎陛下比谭纶自己本身还要重视谭纶的性命。

这是肯定的,谭纶真的不是很惜命,浙江、福建跟倭寇拼命,战场血战抗倭,谭纶从来都认为自己能多活一天,都是赚了一天。

谭纶能够理解墩台远侯,这些夜不收,也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因为能看到

大丈夫,好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

谭纶也认可兴文匽武的部分逻辑,武夫连死都不怕,又能用什么威胁他们?而且过于激进的思维方式,很容易把事情变得更加糟糕,魏晋南北朝,五代十国,都是鲜明的例子,暴力失控是人间灾难。

但,大明兴文匽武太过了,在隆庆议和,和俺答汗议和之后,这种兴文匽武的风力,更是蔚然成风,甚至有点两宋重文轻武的模样了。

暴力失控的确可怕,但是没有暴力,又一定会暴力失控,因为敌人的暴力仍然如同一把剑悬在大明的头顶。

就大明现状,振武五十年,也决计走不到暴力失控的那一天。

“来了。”吴百朋放下了千里镜,提醒着谭纶,三娘子的车队已经出现在了视野内。

谭纶拿起了千里镜看了片刻,而后将千里镜递给了旁边的随扈,缓缓的抽出了自己的佩刀,谭纶抽出佩刀的一瞬间,大明军开始行动了起来,鼓声开始重重的锤击在鼓面上,号角声绵长,火炮、火铳的火药开始装填,长短兵从枪套和刀鞘中拔出,蓄势待发。

一旦谭纶下令进攻,大明军就会一拥而上。

这一次前来迎归,杨文带了五千军随行左右。

谭纶看到了囚车,墩台远侯们一个个被压在囚车之中,在雪地里渐行渐近!

看到这一幕,谭纶内心的火气就无法抑制,他稳稳的握住了自己的腰刀,大医官们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但这个状态下的谭纶,又实在无法规劝。

吴百朋也是大惊失色,举着千里镜不停地张望着,生怕是出现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大司马,副将军,墩台远侯有衣,穿着衣!”吴百朋一直盯着千里镜,而后带着惊喜的语气说道。

“恩?”谭纶从随扈手中拿过了千里镜,确定了墩台远侯们穿着崭新的衣,甚至还有羊绒暖耳的时候,比冰还冷的面色,稍微舒缓了一些,但是依旧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长刀。

三娘子走到了几百步的距离时,拿出了千里镜查探,一看大明军蓄势待发的模样,就知道要遭,这迎归的兵部尚书谭纶,可是个急性子,谭纶有谭疯子的诨号,连三娘子都知道。

这囚车押送,谭疯子发起疯来,三娘子一点都不怀疑自己会成为对方的刀下亡魂。

尤其是谭纶,一直以来坚持主张收复大宁卫和河套,大宁卫,大明已经收回去了。

三娘子稍微犹豫了下,亲自打马向前,单骑到了城门之下,翻身下马,俯首说道:“见过大司马,大明军何故如此杀气腾腾?”

“我欲借尔人头一用。”谭纶也没有任何掩饰的说道:“这样一来,也没有和解的事儿,我走以后,河套问题,就可以摆在文华殿的台面上去谈了。”

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大明朝廷里最大的激进派,从来都不是大明皇帝,而是面前这个谭疯子,进士出身,表面文臣,骨子里是个武夫,真正的激进派,为了河套,谭纶真的什么都能做出来。

“不能怪我了,你们给我了借口,你看,墩台远侯是坐囚车来的。”谭纶慢慢举起了手中的腰刀,牙旗在不停的挥舞着,鼓声和号角声变得密集了起来,大明军的火炮开始缓缓放下,瞄准了来人。

“大司马!稍安勿躁!就是借我人头一用,也把人接回去才是!这十七位墩台远侯,可是历经人间苦难,到了家门口去回不了家,大司马于心何忍?”三娘子十分焦急的说道,他看着吴百朋就气不打一处来,吴百朋倒是劝一劝,这么大的事儿,谭纶要动手,吴百朋却一言不发。

吴百朋也是激进派。

“他们,能理解我的。”谭纶准备放下腰刀,一声号令,战争就可以开始了。

“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三娘子焦急的大声提醒,战场礼仪呢!你谭纶贵为大司马,连这点礼数都不遵守了吗?

大明可是礼仪之邦,这还没交兵,就准备杀她祭天不成?

三娘子直接急眼了,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有的人会失语,生气到说不出话,有的人则会才思敏捷,三娘子语速很快的说道:“大司马!兵衅一起,大明和北虏百姓皆会陷入兵祸之中!”

“宣府大同,刚刚有了家的失地佃户们,那十九万生民,就只能再次逃荒!永定永升毛呢厂,周围数万人才刚刚找到了生机,他们安居乐业的生活刚刚开始,你自己的生死荣辱,你不在乎,墩台远侯和你一样是疯子,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那十九万生民,官厂数万匠人家眷,你也不在乎吗!”

“好,你不在乎!”

“那大明两百万军兵你也不在乎吗?大明振武刚刚来六年,边方军兵填饱肚子,领到全饷,也才三年,大司马贵为大明兵部尚书,现在落刀,大明何人还敢谈振武二字?!”

“大司马,三思而行!”

谭纶嘴角抽动了下,俺答汗真的是幸运,讨了这么一个伶牙俐齿的婆娘,他手翻动了下,刀背朝外,用力麾下。

我命休也!

三娘子看到刀落下的时候,就是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她听到了滚滚的炮声,知道一切都完了,自己的努力就像是个笑话。

可她等了好就,却没有感受到疼痛,火炮声还在齐鸣,三娘子偷偷的睁开了眼,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响起的都是礼炮!

三娘子还是有见识的,这是大明的最高军礼。

“就是吓唬吓唬忠顺夫人,今日不同以往了,嘉靖年间,你我征伐,北虏胜多负少,现在今非昔比了,若无恭顺之心,大明天军必至。”谭纶将佩刀收入了刀鞘之中。

“啊!”三娘子大吼了一声,气呼呼的翻身上马,真的是被这个疯子吓死,她攥着拳头说道:“大司马如此意气用事,若真的是打了起来,大司马如何到陛

“你怎么知道,没有陛下的旨意呢?你怎么知道我是意气用事,而不是陛下应允呢?”谭纶从腰间摸出了一块金字信牌,笑容满面的吹了吹。

牌子的正面是天子亲赐,牌子的反面是便宜行事。

谭纶真的不是胡闹,这一切的一切,可不是他一个人的决定,谭纶和陛下,相比较更加温和的张居正,是真正的激进派,遇事不决,付诸于武力,就是武夫思维,而陛下,是个地地道道的武夫。

三娘子脸色大变!

若是看到大明军整装待发之时,三娘子选择备战,甚至擦枪走火,打了起来,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小皇帝的心,一直很脏很脏,从小时候就特别脏,现在长大了,更脏了!也越来越霸道了!

“疯子,都是疯子!”三娘子拍马而走,回到了四百人怯薛军,拉着囚车,来到了广灵门前。

之所以要拉着囚车,自然是因为俺答汗的要求,俺答汗归还这些墩台远侯不情不愿,是以战俘的身份交还的,自然要坐囚车,具体执行的是三娘子本人,所以她给了墩台远侯衣和暖耳,甚至还把囚车改良了下。

也就有个囚车的名号罢了,四面不透风,十分暖和。

谭纶上前,亲手打开了这些个囚车,被捕的墩台远侯,状态出奇的不错,而不是他想象的人间惨剧,虽然个个都饿的骨瘦如柴,但并没有显而易见的伤势。

俺答汗打了一辈子仗,也赢了一辈子,墩台远侯都是铮铮铁骨,俺答汗十分想要收复这些硬汉子,可他始终没能达成夙愿,连命都不在乎的人,俺答汗真的没什么好办法,除非杀了他们。

“回家了。”谭纶上到了囚车之上,将囚车里的夜不收扶了起来,扶下了马车,交给了随扈,随行的大医官们扶着夜不收们上了马车,开始了检查。

谭纶将夜不收们一个个的扶了出来,看着马车出发,面色才变得祥和起来。

“顺意了?”三娘子看着谭纶,颇为气愤的揶揄着。

谭纶点头说道:“我还好,得让陛下满意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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