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姗做事向来雷厉风行。
唐言蹊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塞西带来的人半逼半就地带回了车上。
陆相思早就在车上等着了,被两个保镖押着,呈现出一种禁锢的姿势。
一旁慕北辰亦是自顾不暇。
唐言蹊一看这场景立刻就火了,冷声喝道:“放开她!”
小姑娘在车里看到车窗外熟悉的面孔,心里顿时被委屈填满,“妈妈……”
车里的保镖没有动弹,唐言蹊猛地看向塞西,后者面不改色,无动于衷地抬了下下巴,保镖才会意松开了抓着陆相思胳膊的手掌。
陆相思打开车门,飞奔到女人面前,靴子踩着泥土她也顾不上,“妈妈,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唐言蹊被她扑了个满怀,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眯着眸子看向塞西,“你好大的胆子。”
塞西不卑不亢地一行礼,“大小姐,小路泥泞崎岖,小小姐一直喊着要去找您,我们也是为了她的安全,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表面上一副道歉认错的模样,态度却是再敷衍不过。
塞西向来只听命于江姗一人,看他现在这个油盐不进的嘴脸就知道,江姗一定是怒到了极点才会派人过来“逮”她。
这种认知在她回到罗马、见到江姗本人时达到了清晰的顶峰——
“你长本事了?!翅膀硬了?!罗马城关不住你了是不是?!”江姗很少这样直白的发火,一个杯子直接擦过唐言蹊的耳畔砸在了她身后的墙上。
“啪啦”一下子碎得七零八落,巨大的声响惹得陆相思“哇”地一声哭出来,猛地躲进女人怀里。
唐言蹊原本也有些头皮发麻,可是被女儿这样依赖地抱着,忽然就生出了一种护雏的心。
她镇定地迎上江姗怒意森森的脸,不悦道:“妈,相思还小,你别这样吓她。”
女孩的抽泣声在教廷宽阔的穹顶中回荡,细细小小的呜咽着不敢出声,说不出的可怜。
王座上的女人冷静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了口气,朝着台阶下的母女伸出手。
江姗开口时,语气是她并不太擅长拿捏的和蔼,因而显得硬邦邦,“相思,过来,让外婆看看。”
唐言蹊清楚地感觉到在江姗说完这番话时,相思又往自己怀里凑了凑。
她又心疼又无奈,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蹲下身子来,捏着她软软的小手,“相思,妈妈惹外婆生气了,你过去哄哄外婆,不然妈妈要挨揍了。”
陆相思怯怯地抬头瞧着她。
唐言蹊与她会心一笑,而后故意板起脸,教训她:“欺善怕恶不是什么好性格。”
陆相思脸顿时黑了一半,嘀嘀咕咕地抱怨:“还不是跟你学的。”
“那你总不能看着我挨打见死不救,嗯?”
陆相思微微垂下眼帘,好半天没吭声。
唐言蹊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心里已经开始有自己的小九九了,尤其是相思。
她从小缺少母爱,细腻又敏感,比其他人家的孩子更要早熟。
“妈妈。”她吸了口气,没抬头,就任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底的色泽,奶声奶气又显得无比郑重,“我们以后是不是只能和外婆生活在一起了?”
唐言蹊一愣,笑容僵在脸上,她用余光看了眼王座上面色淡漠的女人,想着相思可能是觉得这位“外婆”太不近人情了,所以便低头哄她:“外婆只是看上去凶,其实人不坏。而且……你外公很会疼人呀,以后外婆凶你的时候,你去找外公求救就好了。”
陆相思还是低着头,不说话,阴影之下满脸落寞。
唐言蹊这才逐渐意识到问题不在这里,正了正神色,凑近她,“怎么了,相思?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小姑娘鼻头一酸,瘪着嘴,“爸爸说的。”她说着说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爸爸说我要在这里呆很长一段时间,他最近都不会过来接我。”
唐言蹊闻声怔住,好似被人用铁棍重重打在了后脑勺上,脑海里一大片空白。
她反手握住女孩的手,攥紧,“爸爸真是这样告诉你的?”
没道理。
陆仰止不是向来最怕相思和她走得近,最怕她从他身边把相思抢走么?
他不知道相思是他亲生女儿的时候尚且如此,如今真相大白,他不是应该更在意陆家血脉的去留吗?
陆相思见唐言蹊面色有几分呆滞意外,却没有反驳她的话,一下子更绝望了,“妈妈,爸爸是真的要把我留在这里了吗?”
唐言蹊最见不得女儿流泪,只觉得那泪水快要让她窒息,手忙脚乱地为她抹了抹脸蛋,道:“爸爸还跟你说什么了?”
女孩沉默了几秒,哽咽着回答:“爸爸让我听你的话,还让我对外公外婆好一点,不能使性子,要我看着你按时吃饭睡觉……少吃白色瓶子里的药……”
白色瓶子里的药。
唐言蹊凭着直觉,没花一秒钟就猜到了“白色瓶子里的药”指的是什么——
Mianser,她之前一直在服食的、抗抑郁的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