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巷头走到巷尾,叶赵二人边走边聊天,太阳西沉,余光投射到天边的云朵间变成斑斓的晚霞,美丽极了。
暑气慢慢散去,晚风吹过,令人舒爽。
赵柏不仅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还是豪门贵族,所见所闻要比普通人多得多。
“城东这一带基本上都是外来人口,而且以三十多年前的居多,你知道吗?”最近,随着滕冲排查疑犯,这个问题跳到了叶芝面前。
赵柏点头,“当然知道。”他又转头看叶芝,“三十年前,巫雨之乱听说过吗?”
她摇头。
叶芝到京城之后,一直有去书肆、书馆看书,就是为了了解大魏朝,她和赵柏也是书馆认识的。
赵柏除了身份上的便利,他还博览群书,想必对三十年前的巫雨之乱有所了解。
“能说说吗?”叶芝问。
以舞请神解病痛、迷惑、灾劫者为巫。
以现代人来看,巫实际上就是远古社会的医者,只不过他们用草药治理身体疾病、用跳大神缓解人们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而以。
三十年前,先帝顺昌之后将要分娩时有病,便寻到民间一女巫进宫助皇后生产,结果,女巫进宫不仅没救助到皇后生产,还使皇后难产而逝。
顺昌帝大怒,下令彻查此事,结果发现重臣为了身为妃子的女儿得到后位,与巫者交换条件,巫者帮他除去皇后,重臣为巫者修建长生殿。
查清后,顺昌帝大怒,不仅斩了重臣还诛他三族,更从此禁巫。
斩杀重臣几百口时,天降大雨,人们便把这场宫乱称为巫雨之乱。
“这便是先帝禁巫信佛的原由?”
赵柏点头。
叶芝感慨,“这佛也信的太盛了。”盛到了寺庙不仅兼并了大量的土地,还吸纳了数以万计的成年男子成为和尚,在生产力极为低下的古代社会,这可是妥妥的生产力流失啊!
赵柏突然问:“十起肢体案有头绪了吗?”
叶芝回过神,望了眼赵柏。
赵柏淡然一笑:“不方便,没关系。”
“倒不是方不方便。”反正要疏理案件,同意他跟来,也希望他能提醒一二,叶芝大大方方的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十起案子的卷宗我都看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从被杀者中并没有寻到规律,这很不可思议。”叶芝陷入到昨天看到的肢体当中,“四肢被水泡的很膨大,肢解处,骨碎肉屑被无限放大,惨不忍睹……”
瘦瘦弱弱的叶评事望向远方,明亮的双眼里充满正义,赵柏静静的倾听着。
“这样的解肢,杀她的凶手一定是个年轻男子,年龄十六到二十二岁之间,体形瘦削,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有精神病,个性孤僻,不喜与人交往,大部分时间喜欢一个人待在家里,可是再翻前面十起案子,我不得不推翻这个结论,凶手好像变成了一个中年人,他中等身材,身型微胖,善于交际,会把人哄的团团转,但一旦下杀手时,脸上横肉乱飞、面目可憎,让人恐惧。”
连环杀手会是两个人吗?叶芝在想,是因为没有证据,仅凭案宗所以这样的犯罪侧写也仅仅是推测吗?甚至有些像推理小说?
赵柏见他回神,“或许凶手是两个人、三个人?”
“十一起案子,滴水不漏,没能让大理寺破获一起,凶手是多人的可能性不大,即便是夫妻、亲兄弟一起作案,都有可能因周密不够而留下让大理寺有机可趁的蛛丝马迹。”
“那就一人?”赵柏微微一笑。
叶芝又摇头:“或者二人。”
但这二人是什么关系呢?什么样的关系能让他们一起犯下十一起案子而不露分豪。
赵柏望向巷头,“你怀疑梅家铺子?”
叶芝沉默。
赵柏微微一笑,“马车从大理寺一路而来,从城南转到城东,直到这里,你才下车,不仅如此,还在这里悠悠转了两三圈。”
叶芝没再否认,十起案子,十个地方,放在一张图上,像个圆一样,每个抛肢的地方到这里,就像圆的半径,无论那一条都是差不多距离。
梅家铺子所处的地理位置刚巧就是这个圆心,而这个圆心所处的巷子口,既四通八达,又不处闹市,夜晚人们归家,独立的巷子口铺子,就像一座孤心小岛,独立自便,方便的很。
“但我还没想到他们要头颅作什么用?还有那些躯干去了哪里?如果这两点不能确认,没办法抓人。”
赵柏慢慢打开折扇:“上古时期,头颅可以制成器皿献祭。”
献祭?叶芝脑中突然闪出关于密宗教的一个传说——阿姐鼓。
难道……
叶芝脊背瞬间冒出冷汗,头皮发麻,震惊的望向梅家铺子,那些躯干的肉、内脏难道混在猪肉当中卖出去了?
她突然奔到墙角呕吐不止。
“叶哥……叶哥……”杨福全吓得连忙双手扶住叶芝双臂。
赵柏警觉的看向巷子口围过来的乘凉人,面带微笑:“他中暑了。”
涌过来的人见大理寺的官差中暑,个个同情:“这么热的天难为这些官差大人了……”
“是啊,光凭两只手脚没那么容易抓到凶手啊!”
“就是……官差也是人……不是神……”
……
叶芝被杨赵二人架到马车上,“快,赶紧找裴大人。”
这是要抓人了。
自从听说叶评事与赵大人一起出去查案,自家爷的脸沉的跟冰块似的,白朗等人吓得大气不敢喘,连公主到了行礼都小心翼翼。
“这是怎么了?”宁安公主来到儿子的书房,“怎么不过去吃晚饭?”她故意忽略儿子一张臭脸。
裴景宁拿着本书,一页又一页翻着,连公主老娘的面子都没给。
嘿!宁安公主乐了!
感觉七、八岁时的儿子又回来了,这小脾气霸拽的可以啊!
白朗内心哀嚎,公主啊公主,您儿子喜欢男人,你知道吗?
白朗、墨松二人相视一眼默默退出了主人书房。
房间内只余娘俩。
宁安公主仔细端看了儿子,“面露春色,红鸾星动,这是有……”
“母亲——”裴景宁无奈放下手中书,再不打断,堂堂一国公主变成江湖相面的了。
宁安公主咯咯的笑起来,“被我说中了?”
裴景宁起身,绕到他母亲身边,“我饿了。”扶着他娘去吃饭。
宁安没被他打岔,“越是避开不谈,越是心中有人了,快说,是那家小娘子,母亲找人给你说媒去。”
儿子好不容易有喜欢的人,宁安公主当然要积极主动张罗了,再不张罗,这小子就要成老牛了。
“我每天不是去大理寺,就是去皇宫见圣上,哪有机会见什么小娘子?”
“这是怪我没给你张罗茶会罗?”宁安公主说:“好好好,为娘马上给你安排上,明天……”
“母亲……”裴景宁一脸幽怨的看向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