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樉在心中默默的为大明朱家的祖宗们画着大饼。
朱允熥瞧着他这般模样,也不再吱声,默默的引燃香,毕恭毕敬的插入香炉内,而后又在神位供台前的蒲团上跪下,三拜九叩,心中亦是一番大明国泰民安的祈祷。
进了香。
朱允熥便缓缓起身。
这时候才发现朱樉已经是走出了殿门,站在外头廊下。
他默默走到朱樉身边。
“二叔是有烦心事?”
朱樉静静地注视着前方,此刻已经天晚,周围昏暗的很。
他低声开口:“天下谁人不烦忧?就是勾栏里躺着赚钱的女娘们,还得烦忧今晚能有几位客人光顾水帘洞。”
原本。
朱允熥还想说一句二叔文采有成,可是听到后面,却是发现自己这位二叔,到底还是那个样子,从来就不曾改变过。
“新政的事?”
朱允熥试探的询问了一句。
朱樉转过头,定定的看着朱允疼,用力点头之后叹息道:“很难!”
朱允熥闭上了嘴。
他知道,自己这位二叔要向自己诉苦了。
大概还是想要回陕西,远离这些朝堂之上的事情。
“二叔这两年在京中,先是弄摊丁入亩,后来又弄清丈田亩、审查百官、追责乡绅等等事情。”
朱樉低声的说着,让朱允熥不由一愣,原来二王叔竟然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而朱樉的声音却并没有停下来,他继续说道:“但说到底,你二叔这几年却真正只做了一件事情。”
到这里,朱樉很自然的停了下来。
他眨了眨眼,随后眼神变得锋利起来。
而朱樉的右手手掌,也在身前斜劈了一下。
“杀人!”
“你二叔这几年,一直在做杀人的事情!”
朱允熥正了正脸色,双手团在身前。
朱樉压着声音道:“一颗颗血淋淋的脑袋啊,早就已经数不过来了。有当官的,有行商的,也有地方上的豪族乡绅。二叔现在躺在床上,都觉得鼻子里尽是血腥味。”
说完之后,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似乎是要将淤积在胸中的那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赶走。
革新是要死人的。
不是革新者死,就是被革新者死。
从来就没有妥协的可能。
而可以明确的是洪武新政的执行者们是强过被革新者的。
二叔究竟杀了多少人,朱允熥没有细问,只是户部账面上的应收税赋数目,这些年总是在变化增多的,有的时候甚至一个季度之后就要更新一次存档核对。
他转动着脖子,看了一眼亮着无数盏灯笼的太庙。
皇帝可以节俭,但祭祀供奉祖宗的地方,却必须保持虔诚。
朱允熥不禁开口道:“爷爷让二叔在太庙,其实就是为了洗去二叔身上的血腥味,也是为了压住那一份因果吧。”
这里是大明皇室家庙,没有哪里能比这里更有神性的了。
朱樉点点头,却很是光棍的说道:“左右不过是让我心安而已。你爷爷隔三差五,觉得差不多了,就给我喊回来,说是训斥,其实只是不想让我陷入血腥太深。”
“祖宗庇佑。”
朱允熥这一次,以从来都没有过的虔诚,转身对着殿门后的一面面神位默默的祈祷着。
“去吧,今天家里这顿饭可不能没有你。”
朱樉在朱允熥的后背上,推了一把,将朱允熥推出廊下,才接着说道:“你家两个小娃娃被老爷子养的不错,这一次回来了就安心待在中枢。国本,还是少些出去瞎转悠的好。”
说完之后,朱樉就准备转身走进殿内。
自己还需要和祖宗们多聊聊才行。
最近病情有些加重了。
朱允熥微微皱眉,开口喊道:“二叔。”
刚刚抬起脚的朱樉,闻声便停了下来,目光疑惑的看向朱允熥。
朱允熥笑着说道:“侄儿忙完最近的事情,便让二叔轻松些。”
为大明创建初步的工业化基础,应该算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了吧。
不需要杀人,也不需要整日里天南海北的奔波。
朱允熥望着站在殿前廊下的老二叔,脸上带着笑容。
祖宗显灵了?
不对。
是这位小祖宗良心发现了!
在朱樉满脸诧异的表情下,朱允熥已经是扬长而去。
大明暂时解决了周边的敌人和潜在敌人,国内洪武新政也持续了一年多。
诚如二叔所说的。
他这两年因为朝廷的种种改变,杀了很多人。
杀人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人心是会动的。
为了革新需要杀人。
但接下来,为了革新也需要拉拢一批人。
初步的工业化建设,为将来不断提高大明的社会生产力做准备,让国家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力量,能够慢慢的转移到民间。
应天府这两年就在邹学玉的带领下做的很不错。
在莫种程度上来说,如今的应天府在手工业方面,已经远远的超过了苏州府和杭州府。
这样的变化,是以国家为资本,组建的国家掌握的运用于军事和政治上的初级工业。
但同样,也带动了应天府的百姓增加收入。
一个提前数百年,开始准备工业革命的大明会是怎样的?
这个问题忽然出现在朱允熥的脑海中。
然后。
他就看到自己的眼前忽的一亮。
在一团热闹的嘈杂声中,一只胖乎乎的肉球,滚到了自己脚边。
“阿巴阿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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