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有那良善人家施粥赈济,也大抵是要广受好评,百姓称赞乃是善良门户,便是家中仆役走出去,大概都是要受到礼待的。”
长孙贡心中有些异样,总觉得朱允熥不像是喝多了的样子。
他低声说道:“百姓愚昧,何曾能知晓朝廷和官府的难处。”
“是啊,朝廷难啊,地方官府也难。”朱允熥点了点头,看向殿内那数不尽的山西道青绿官袍。
“朝廷前些年日子过的苦,就差寅吃卯粮了。处处都短缺钱粮,户部的那帮人一年里都见不到几日脸上带笑的。
也正是因此,朝廷很多事情做不得。洪武三年,更是因为担忧边关将士衣食,朝廷才弄了个开中制。
如此才算是暂时稳定了边关将士的粮草供应,不曾再叫关外元贼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这几年朝廷南征东征,国库充盈,朝廷也有钱了,可是钱却还是不禁花。
只不过这一遭孤北巡,也是为了替朝廷亲眼看一看地方上究竟都如何了。那开中制,朝廷也有意给停下来。
便是朝廷再没钱,总不能苦了边关那数十万将士。也不能再叫地方上的缙绅商贾们,整日里做着赔本的买卖。
朝廷不能苦了百姓,不能苦了将士,同样也不能苦了缙绅商贾。
诸位都是山西道的主官,朝廷开中制也是定在以山西道为主,诸位以为如何?”
忽然之间。
王座附近静了下来。
谁能想到,朱允熥会当众说出朝廷有意要停办开中制的话。
什么叫朝廷不能苦了边关数十万将士,什么叫不能让大伙继续做赔本的买卖。
那可是日进斗金的买卖啊!
这是故作不知?
可自己等人又能如何应对。
总不能说这事不能停,因为大伙就指望能靠着这开中制一直延续下去,世世代代的赚那白花花的银子。
朱棡则是朗声道:“本王怎么听说,开中制下,山西道的商贾可都是赚的不少钱啊。长孙藩台,是不是这样?”
说着话,朱棡已经是转过头,目光征询的看向了长孙贡。
长孙贡带上带着一抹不太自然的笑容:“应当……是如此的。”
晋王从洪武十一年就藩太原,这都快二十年了,山西道的事情就算不曾全知全晓,但那些个风言风语总是能听到的。
“哦?”
朱允熥则是面露好奇,他意外道:“原本朝廷以为,开中制下商贾为边关运送粮草,得是要赔本的。便是不赔本,也只能赚点辛苦银子。
朝廷也知道大伙都不容易,便是赚点也就赚了,总不能叫人当差做事,还不给大伙吃饱肚子不是。
怎么?听三叔和藩台的意思,这里面还有旁的是朝堂不知晓的事情?”
周云坤见长孙贡似是难以回答,便在一旁开口道:“殿下想必也知道,自古商人追逐利益。这些人不敢在朝廷面前使什么手脚,也不敢忤逆了王法。可架不住这些人会从旁的地方增加自身收益,譬如克扣雇工钱粮,亦或是大商压小商。总体而言,这些人也是不少赚的。”
反正今晚过后,山西道会是个什么景象,都还是个未知之数。
等下众人出了正殿,到了外头,只等那烟火点燃,在夜空中化作漫天火花,也就到了起事的时候。
周云坤觉得这时候便是说些真话,也不妨碍接下来的事情。
只要能拖住朱允熥,能不让对方生怒拂袖离去即可。
“无有欺瞒朝廷,无有欺压百姓,倒也不为过。”朱允熥摇摆着脑袋,低下头捏住酒壶。
“喝酒!喝酒!”
朱允熥拍案招呼着众人一同喝酒。
酒过三巡,等到晋王府长史躬身走到朱棡身后,低语了几声之后。
朱棡便抬起头,满脸笑容的看向众人。
“前头都准备好了,观了花火,便是看戏。熥哥儿,诸位,一同过去看看?”
朱允熥大喝一声:“好!”
言毕,他双手按在桌案上缓缓站起身,似乎当真是喝多了,以至于他有些摇摇晃晃。
朱棡眼瞅着,当即喊道:“来人,扶着太孙。”
朱允熥却是大手一挥,醉眼朦胧,摇摇晃晃的走到了长孙贡、周云坤二人中间。
他展开双臂,啪的一声就搭在了二人肩膀上。
随后,他带着浑身的酒气,笑着脸转头左右看向两人:“孤不曾喝多,咱们一同出去看戏!”
长孙贡和周云坤两人浑身僵硬,不敢有大的动作,见着朱棡在冲他二人使着眼神,似乎是在说让他们不要惊慌。
如此,二人这才搀扶着朱允熥往殿外走去。
殿外,偌大的晋王府,重重宫阙。
远离王宫大殿今日晋王生辰夜宴的地方,还有数不尽的人在为这场夜宴服务着。
一处今日暂时用来囤放货物的小院。
此刻一片静默。
三伙明显衣着不同的人聚集在一起。
“太保已经交代下来,等前头点了花火,花火冲天之时,便是我等动手的时候。到时候便依计行事,制造混乱,捉拿朱允熥、朱棡等人。”
对面的人立马低声开口:“我家老爷说了,前面都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朱允熥、朱棡他们会去看戏观花火,戏班子会制造胡乱。你们便成乱围攻,我们等在外面掩护你们带着人转移离开晋王府。”
“能杀人吗?”
一道有些夹生的汉话,从一位满脸胡须的男子嘴里发出。
前头两人目光一愣,看向这关外来的蛮子莽夫。
“除了朱允熥和朱棡,其他人都能杀!”
“如此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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