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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四章 我们,成功了(1 / 2)

“加班吧。”

这是一个万恶的词汇,它的威力甚至能够大到让大部分人在听到它后就本能的出现生理不适。

尤其是在当下的场景下,连死亡都不是结束,“醒来”后还需要继续面对这永远都不可能做完的工作。

然而,伯恩在听到这个词后,整个人却一下子放松下来。

原本无法把控的情绪,也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流向,他用力攥住了手中的笔,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因为,在伯恩的视角中,死亡并不是恐惧,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没办法继续再为秩序做贡献。

现在,遗憾被弥补。

伯恩和帕瓦罗,其实是一类人。

他们的选择和坚守,在外人眼里往往无法理解,觉得荒谬、可笑、愚蠢。

但这世上从来不缺那些“嗡嗡嗡”的苍蝇,他们总是用自己比针尖大不了的大脑去解构一切美好与崇高,认为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脏的、臭的、虚假的。

可怜的是,他们这一生只能围绕着腐肉打转,在自私、狭隘、阴潮中沉沦;

而被他们嘲笑的那些人,则早已在精神的领域中,看到了苍蝇们一生都无法企及的真正风景。

还有泰希森,在斗争中失败后,临死前,选择陪大祭祀演完这场平和的落幕;

还有皮洛那帮退休的老人,研发超负荷的阵法,只为了能在生前死后,用上两次;退役的骑士团老军官们,生怕自己太老,身体机能下降得厉害,为了能在日后苏醒中多贡献出一些力量,选择早点结束生命;

还有在战场上,明知道自己没资格,却依旧会喊出“第一骑士团见”后,义无反顾地携带自爆卷轴完成突袭的年轻神官;

更有第一骑士团内,早已死去的先辈,历经不知多少岁月长眠,却依旧在“时刻准备着”。

卡伦目光微微有些游离,这次的“苏醒”,和以前不一样。

可能是境界的原因,可能是苏醒对象的原因,可能是时机的原因,也可能是自己认知程度的原因……

卡伦有种感觉,自己“苏醒”了伯恩,但自己遇到过的以及没遇到的那千千万万像伯恩一样的秩序神官,也“苏醒”了自己。

自己苏醒人,只是一瞬的事,而他们对自己的苏醒,则是长久累积下来由量变引发质变的结果。

先前坐在沙发上的顿悟,其实并没有因伯恩的死亡而打断,反而因为自己对其的苏醒,产生了更为持续的效果。

神牧,

我应该把“神”,摆在哪里?

伯恩缓缓地站起身,呼,终于脱离了那不合时宜的椅子。

他的身子早已发软,可正要很自然地跪伏下去时,他的眼角余光,却又扫到了每个秩序神官办公桌上都会摆着的那本《秩序之光》。

他的双肘,撑在了桌面上。

原本下落的身形,硬生生地被他止住了;

像是一个双腿瘫痪的人,靠着手臂的力量,很艰难地维系着自己的站立。

无数个理由,他都应该跪下的。

没有什么能比一个秩序信徒,在死亡时,见到了“神”更能让其激动的了,这是一种认可,是最高的荣誉。

他舍弃了一切,他将自己投身于阴影,他不在乎别人是否理解他,但他毕竟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某个深夜,他也会抬头看向黑夜中的月亮,也会在心中默默祷告,我所做的一切,都在“我主”的注视下。

神,是他的精神支柱。

他想跪下去膜拜,想要去亲吻神的靴面,想要向神去倾诉自己的情绪;

但神教

育过他,

神说:

秩序之下,人人平等。

他觉得自己应该站着,不应该跪下去。

跪下去了,不是对自己的羞辱,而是对“神”的玷污。

因为这会将自家信仰的秩序之神,同那些不入流的神祇们,归于一类。

这是伯恩所不能接受的,秩序的神,是唯一神!

不是秩序神教内唯一,而是这世上唯一,也就是时机不成熟,怕引起连锁的波澜,否则狂热的秩序信徒们,早就在自家神史记载上,以“光明伪神”“生命伪神”“夜之伪神”这样的称呼去标注其他教会的主神了。

但这种坚持,好痛苦,伯恩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这跪下去的诱惑,实在是强大到难以抵挡。

卡伦游离出去的目光,回到了伯恩身上。

他绕过办公桌,走到伯恩身侧,伸手搀扶住了伯恩的手臂,接触的那一刹那,卡伦感知到了从伯恩身上传递出的震动。

“你刚复苏,还需要适应一下,先坐着吧。”

伯恩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他看着卡伦,问道:

“我该如何面对……您?”

“以前是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

“这,怎么可能……”

“你和我,都是这条道路上拥有共同目标同一志向的结伴行进者。”

“我,我,我不敢……”

“你是伯恩,你的视线,曾给予我极大的压力,让我都感到心惊畏惧。”

“我,我有罪……”

“你会很快就适应的,我相信。”

“真的,真的么……”

“因为,你没有跪下去,我刚刚走神了,但我很庆幸,没有在回过神时,看见你跪伏在我面前的画面,否则,我会很失望的。”

“梦,居然是真的,我现在,是在做梦么?”

“我们的目标,本就是一场梦,我们都是一群生活在梦中不被理解的……理想主义者。”

伯恩伸手,够着了《秩序之光》,然后将这本书,抓到了自己的身前。

卡伦笑着问道:“怎么,你想让我给你在这本书上签名么?”

“呵……呵……”

历经过不知道多少阴影下风浪的秩序阴谋家,在此刻,竟然连这种附和配合,都显得无比生硬。

但考虑到他现在的处境场景,怕是也没人会嘲讽他的腼腆与怯场。

伯恩将手掌,放在了《秩序之光》的封面上,他的呼吸,也终于开始变得平稳,再看向卡伦时,目光里除了虔诚之外,看不见其他了,接下来,他连说话时,也不再磕磕绊绊,

他开口道:

“我,伯恩.兰萨奇,入教时曾向《秩序之光》起誓:我的一生都将忠诚于秩序,无悔献出一切,只为秩序之光可以更加璀璨。

请,我主……检阅。”

卡伦神情肃穆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看见了。”

伯恩闭上了眼,嘴唇嗫嚅:

“我,我们,是幸福的,您,从未抛弃过我们,您,一直都在我们的身边。”

卡伦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是这样,我看见了你,也看见了很多人,但还有更多个像你一样的人,我无法看到。

他们现在可能还活着,现在还遭受着苦难,更多的,应该早已死去,我没能看见他们,他们,也没能看见我。”

“不,您看见了他们!”伯恩睁开眼,很笃定地说道,“您一直都存在于他们的心中,您对我的认可,是对千千万万个虔诚秩序信徒的认可,您能看见我,也就能看见他们。

我绝不是特例,我也不是运气好。

神,

我相信,他们在绝望时,在痛苦时,在临死时,一定,也看到了您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卡伦沉默了。

他低下头,似乎是在思索,可一时间,却又没能思考出什么头绪。

但等到他将要开口时,忽然间,眼眸里,出现了一根根细细长长的丝线,仔细观察的话,这其实是一根根秩序锁链,它们的繁密,超出了想象。

起初,它们攒聚在一起,就像是一个线团;

渐渐的,它们扩散开去,延伸到附近,延伸到远处,甚至还有更多的,延伸向了不可触摸的过去。

脑海中,像是传来了阵阵虔诚的呢喃,这一幕,像极了之前自己在第一骑士团驻地的经历。

“赞美我主。”

“主,您的光辉,将永远照耀我的方向。”

“主,我看到您了。”

“……”

灵魂深处,沼泽地内,因【叹息之刃】的回归,被一根根秩序锁链锁缚住的饿瘾雕塑,缓缓抬起头。

其身上压制着它的锁链,开始了颤抖。

这不是来自饿瘾雕塑的反抗,而是卡伦越是强大,它,只会一同变得更加强大。

卡伦很是痛苦地伸手捂着自己的额头,他强忍着一切不适,对伯恩回应道:

“是的,你说得没错,我看到了。”

那一声声呢喃,很多是临死前的祷告,那一道道信念,正在挤压着自己的意识。

现在的自己,根本就无法承担这种可怕的负荷。

“啊……”

“我主,您这是……”

“伯恩,接下来的事情,阿尔弗雷德会负责对你讲述,现在,我有些不舒服,我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下,不要让人打扰我。”

“谨遵神旨。”

卡伦脸上的痛苦,让伯恩恢复了行动能力。

可能这一刻,连他自己都无法分清楚,到底是对“神”的关心,还是对卡伦这个年轻后辈的关心。

大概,后者的比重会更大一些吧。

因为他都没有去思索,至高无上的神,为什么会痛苦。

来到自己办公室外,伯恩将门关闭,他就站在门口,挺起了自己的胸膛。

一种神圣的责任感,萦绕在他胸口。

因为他正在守护着主,守护着自家的神。

办公室内,卡伦身形有些踉跄地走到沙发上,坐下。

他依旧低着头,手掌用力挤压着自己的额头,意识上传来的挤胀感,让他现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煎熬。

可能此时能减轻这种痛楚的唯一方法,就是亲自去将【叹息之刃】给饿瘾雕塑挂上的锁链,重新解开,然后由饿瘾雕塑来替自己分担。

下一刻,

卡伦出现在了灵魂沼泽中。

饿瘾雕塑对此,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卡伦抬起手,

但就在【叹息之刃】布置的锁链即将被卡伦命令收回时,卡伦却又将手臂放了下来。

“我为什么要求你?”

卡伦看着饿瘾雕塑,饿瘾雕塑没有丝毫反应。

“我很难受,是的,非常非常难受……”

卡伦将自己双臂缓缓张开:

“但我不相信,那些临死前的祷告意念,真的会将我杀死,因为他们和我一样,都是虔诚的秩序信徒。”

听到这句话,饿瘾雕塑的眼睛,缓缓睁开,它的目光里,不带丝毫情绪,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卡伦。

无非就是再像以前那样,用比光明之火更强烈无数倍的方式炙烤我而已,只要不死,又有什么好怕的,你说,对吧?”

卡伦放下一切抵抗,不再去排斥,他甚至开始主动去接纳那些祷告。

痛苦程度,则在不断升级。

卡伦的意识,也逐渐陷入迷失,事实上,他已经迷失了。

他的意识,被沼泽里的烂泥覆盖,然后融入了烂泥。

他似乎就这样消失了。

这一场景,让还在沼泽地里一直坚持苦苦挣扎而不愿意低头的【战争之镰】,都感到了一阵无所适从。

可是,卡伦就算是消失了,但禁锢着饿瘾雕塑的锁链,却依旧还存在着,饿瘾雕塑,也没有完全占据这具身体。

“咕嘟……咕嘟……咕嘟……”

一股股气泡,自沼泽内翻腾出来。

渐渐的,烂泥中开始凸起,到达人形后,又开始剥落。

在信徒们临死前的祷告意念中,卡伦迷失了,但同样是他们的祷告和信念,又将卡伦送了回来。

卡伦缓缓睁开眼,痛感依旧存在,并未减缓,还在继续升级。

但他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饿瘾雕塑身上,传出了刺耳的摩擦声,仿佛它现在正在承受着某种压力。

是的,痛感没有消失,只是转移了。

从卡伦身上,转移到了饿瘾雕塑身上。

这种转移,程度正在越来越深入。

以至于卡伦的脸上除了笑容外,还流露出了些许轻松与闲适。

这是第一次,他以这种姿态,面对饿瘾。

卡伦开口道:

“原来,你并非不可战胜的,秩序之神,其实并没有输给你。”

卡伦看向四周的沼泽。

然后,

他睁开眼,意识回归到了现实,他坐在首席主教办公室的沙发上。

他抬起头,

目光中透露着追思:

“喂,前任,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啊。”

卡伦身体后靠,让自己的后背完全贴在沙发背上,他的目光,盯着办公室的天花板。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你在苦苦追寻,你在迷茫中摸索,你不知道路的尽头在哪里,更不清楚自己的付出是否能得到收获。

但当你真的到达一个位置时,你看见了一座碑,碑文是之前那位留下的。

他来过这里,